来源:哔哩哔哩
2023-04-22 12:12:55
他四肢皆被紧捆,弃置一隅。双眼被黑巾蒙上,其余感官更加敏感。感到有爬虫窸窸窣窣,从他皮肤上爬过。死一般的寂静。空洞。
(资料图片)
四肢换了种捆绑方式。凌乱的半长头发被草草扎起。黑巾被解下,刺目灯光变幻,人影如鬼魅。
手从他的身体抚过。粗糙的手,或尖锐的指甲。很多只手,每只手带着不同的愿望。
他的脸被摆正了。打量着他,似乎他是无生命的物件,可待价而沽。
四肢的束缚被解开,酸痛麻木,疲惫绵软。
嬉笑喧哗,种种声音似乎才传入耳中。头钝痛,一片混沌。
啧啧声不断。他的身体任由摆布,在疲倦与清醒来回徘徊。
他在哪?他是什么?
恶心感渐渐泛起,人们的目光难得的赤诚,毫不掩饰的炙热。
一阵笑声忽然穿透人群喧嚣,如此尖锐,又正中靶心:“哎呀,这就是肮脏的欲望呀。”
他的意识浸入了深海里。徒劳地挣扎。
猛然睁眼,他已全身冷汗,身子依旧赤裸。
一个胖女人从旁边拥住他,体贴地扯好被子,极尽亲热地黏上他的身,声音娇媚柔情:“怎么了吗,我的小男孩?刚才确实很卖力哦,不过人家还没满足呢。”
随着女人动作,他的身体不受控制,胸口烦闷,只觉得异常恶心。
“我,怎么在这里?”喘息的间隙,忍不住问。
女人向他抛了个媚眼,好在灯光昏暗看不真切:“人家见你晕倒在路上,很是可怜啦,所以就带你回来养着。”
竟是这样么……他感到一阵头痛,没有怎么抵抗便放弃了意识。
再次睁开眼,他循着记忆,回到了一个似乎熟悉的空间,环境意外的令人温馨。
伸手在小柜子上取下一个手环,指尖微动,一套衣物整齐地穿着在身。
他坐在柔软雪白的地毯上,身子侧靠柜子,涣散的眸光忽然凝聚起来,凝视那个忽然走进视野的人。
“时樾。”阿古柯科娜一身家居服,她刚从温室花园回来,惊喜地发现丈夫回来了。
支眸中的警惕散去,但依旧冰冷,任由这个女人走近,蹲下,俏丽面容从欣喜变得惊疑不定。
她十分吃惊,为何支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什么味道,也令她很不舒服。
支眨了下眼,开口:“如果可以,不要在意我的伤。”
她这才发现,他的脚踝有着骇人的创口,血一直淌,染红了很大一片地毯,触目惊心。
他总活得像个亡命徒。而且几乎从不向她解释。
她当即站起来,跑向记忆中的储物间:“我去拿医药箱。”
是血腥味呀,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。
不,不对,她边跑边回忆,还有女人的脂粉味,以及更多的味道。
时樾……
处理伤势,是由支自行完成的。紧急的处理,止血及初步愈合,他知道她一直注视着他。
手中动作一停:“柯娜尔,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?”
对支突兀而意味微妙的话,她目光微敛,收拾着散乱的物品。
支继续说道:“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,我的能力,擅自带你离开故土……”
声音渐低,乃至停止。嘴唇抿起。
望着支的睡颜,她低语道:“因为你不会说谎,所以我知道,你只是没有准备好怎么和我说。我可以等。至少,你会在我身边。”
她不会怀疑他,经过了那么久,她已经承认彼此间的关系,决心归附依靠,会全盘信任他。毫无疑问。
短暂的时间过去,支再度转醒,首先快速清洗了身体,仿佛能将身心的污秽都去除了。
他醒来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,周围整洁温馨,并非记忆中糜乱不堪。
娇小的女子睡在另一侧,呼吸浅浅,姿态可怜。
他回到床上,身上的伤势已经愈合,一如往常。
女子睡得不太安稳,秀眉微皱,身子蜷缩一隅。
他爬向她,俯身。
或许感到床身微颤,女子睁眸,浓浓的忧虑在看清他的面庞那一刻完全消散,柔柔唤一声:“时樾。”
他俯身,吻她的眉心,眼神清澈:“让你担心了。这具身体的主人,似乎很爱你呢。”
她让他感到很熟悉。但有些许怪异。没有义务藏匿怪异的感觉,坦白吐露是被赞许的真实。
未待她反应过来,支微笑,躺在她身侧,搂住她腰身,略低沉的声音,还带着慵懒睡意:“你是柯娜尔呀,最可爱的妻。”
怎么会忘呢?即使……他也能够在数秒内将过往记忆全数融合。柯娜尔是,在最重要的部分。
感觉自己熟悉的支回来了,阿古柯科娜放松下来,后背温顺地贴着他的胸膛:“你应该去喝一杯水。匆忙回来,你一定渴了。”
“喝过了。安心睡吧。”支眸中流露出些许温柔。
他不会忘记她的体贴,深夜回到家中,她持着一杯温水相待。
嗯,似乎一直没告诉她,有vilo在不必如此。
她的举止固然有家风传统影响,不可否认的是,她的确温婉动人。
拥抱妻子入怀,与方才闪现的片段相比,反差巨大,现在更像是温馨美好却易碎的梦。
支闭上了眼。
早晨,感受到屋外明媚的阳光,阿古柯科娜惬意地伸展娇躯,轻哼一声。
即使床很宽敞,她还是能很快觉察到支并不在身边。胡思乱想一阵,下了床。
支已经亲自备好早餐,半倚在沙发上,翻阅着一本书。看见她,唇角微扬:“柯娜尔,早安。”
有支陪伴的时光总是愉快的。支的厨艺说不上好,胜在独特。
用过早餐,已经日上三竿。虽然很不舍,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仍在看书的支:“今天,不用去工作吗?”
工作狂人一样的支呀,连着几个月没有回家亦是有可能的。她虽然心疼,也不愿耽误他的工作,他的负担之重,是她难以想象的。
支闻言抬首,目光有些许迷茫,不觉喃喃复述道:“工作?”
他仍是昨日的他,尽管已经融合了原有记忆,但记忆摄取仍有侧重。工作的记忆吗……
手中的书滑落一旁,他只手撑住额头,脑海飞快闪现种种画面,令他有些不堪重负,生出钝痛。
黑暗。阵阵浮光掠影。他身边经过无数的人,他们的音容笑貌清晰又模糊。
他毫无头绪,深深迷茫,那些来往不断的人,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,却怎么也抓不住,得不到关于他们任何确切的消息。
他们,都是什么人?
他,是什么人?
他,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……
(这是属于他的空间,当他身处其中,即使迷茫,对身边事物也感到亲切,当他慌乱地走出来,再想进入时,却因为没有钥匙而受到整个空间的抗拒排斥。)
深切的空洞感,如坐拥一座宝库,却没有打开的钥匙。承担着分量,又得不到任何实际好处。
他的一切珍贵所在,就是他的大脑,他的记忆,明明是这么亲切,却生出不受掌控的恐慌感。
像隔了一层纱,一切朦胧,若隐若现,无法捉摸。是什么呢?明明再清楚不过、再深刻不过的……
“时樾!”阿古柯科娜惊慌地轻唤一声。
她的丈夫偶尔会有些不对劲。她认为这是他私人的事。并且在她面前,他也会自觉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,只是她太敏感罢了。因而她尽量忽略那些怪异的感觉。
可是现在,她看见他似乎正陷入一种深深的无措,她绝不会认为他是在痛苦是否该留下来陪她。
联想起昨天他回来时带伤,她不能不感到不安,连忙走近他,却见他忽然睁开了眸,眼神平静得近乎冷酷:“别过来。”
他盯着她的眸子,问:“告诉我,我的名字。”
“支……时樾。”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,仅仅回答丈夫的话。
是的,钥匙就在此——他真正的名字。
他捡起书,起身,经过她时,低声一句:“我走了。”
他换了身正装,离开了房间。
阿古柯科娜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,直至他离开,忍不住心中失落:她又多心了?
支是什么样的人呢?怎么会允许将自身的脆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呢?即使她为最亲密的妻,自身的事也该自己处理好,免得使人担忧疑虑。
支走进办公室。紧抿着唇,面容平静。
他打算忽略记忆错乱的问题,只要处在他的位置,一切或将水到渠成。
当他坐在椅子上,面对大量的数据,无所适从时,他发觉自己错了。
轻轻的敲门声传来。
支扶额,感到深深的无力。至少表面还绷得住:“进来。”
一个年轻漂亮的职业装女人,捧着几份文件,以轻快步伐进来了。她蓬松的长发利落束起,发丝随脚步摇曳,很有几分妩媚。
她极其自然地绕过办公桌,径直坐到他腿上,而后轻轻扭头微笑,将文件递上:“支先生,请过目。”
她的发丝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,牵动些微刺痛的触感。
米娅塔莎对于事实上能做到这一步,也是吃惊的。以往,无论她怎样装作不经意,或极尽自然地挑逗,支总是恍若不觉,恰到好处地避让开。而今天的支竟然毫无反应,任由她坐到了腿上,甚至亲密地靠近怀里。
待支取过文件,米娅塔莎知趣地脱身站起,毕恭毕敬地进行汇报,仿佛刚才的接触不曾发生过。支也只是随意应答一声:“嗯。”很是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汇报完毕,米娅塔莎再次快速扫视上司的面部表情,稍稍垂眸,语气柔和:“支先生,如果因过度操劳而导致头痛,希望您注意休息。您的健康,关乎我们所有人。”
支合上文件。
尽管暂时不熟悉事务,至少将内容记住了。他的不同寻常在他人眼中似乎太过明显了,这令他有些烦躁,沉声道:“没有其他事就出去吧。”
米娅塔莎一愣,微微躬身,“是。”
支从不说太粗鲁生硬的话,看来支的心情真的不大好呢。她暗自嘀咕着,小心地关上办公室门。
又是和方才一样的敲门声。
支依旧扶额,试图在疼痛的间隙中发掘出什么,可惜一无所获。
久久没有得到支的回应,米娅塔莎暗暗心惊,口中说着“抱歉,我进来啦”,确定真的没有回应,便咬牙自行推门进入。她惊恐地发现支伏倒在桌上,似乎是昏过去了。
“支先生!”她忍不住惊呼,匆忙将手中的热咖啡放在一旁,疾步走近支,试探着去触碰他的肩膀。
支毫无征兆地端坐起来,蓦然睁开的眼眸极端冷酷,冷冷盯着她伸出的手。
米娅塔莎连忙缩手,想要解释:“我以为……”
“将咖啡端过来。你可以走了。”支重新翻开那几份文件,在必要的地方签署名字,交还给她。他的目光恢复平静,犀利且专注。
米娅塔莎知道他已经调整好工作状态了,便不再多言,将咖啡放置在右手侧,抱着文件略躬身示意,便离开了。
她毫无觉察,在她冲泡咖啡的间隙,她的上司已经“换了一个人”。
支盯着跳动的字符,抿了一口咖啡,目光不再迷离。
重新接管这具躯体,没有任何阻碍,因为一刻钟前的支认定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,精疲力尽后不得不陷入黑暗,作为新生的存在,仍是太弱了。所幸,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,只是有些不合时宜罢了。
闪烁不定的光,非常伤害视觉。
他忍不住眯起眼,依旧看不清。
白色的房间,窗帘被拉上,阻隔了外面的光。
空气中模糊不明近似血腥的气息。
他好奇地望着这一切,一道金属质感的冷厉光芒晃过他黑白分明的眼。
他的心脏猛然紧缩,寒意从每个肢体末端爬上来。他的衣物被解开,裸露出半个上身。他徒劳地挥舞着四肢,却无法将自己挪动半分。
纤细冰冷的手抚上胸膛,明晃晃的世界,看不清她的脸,却被她眼中不顾一切的绝望与疯狂所骇。
迷茫的恐惧充斥心间,加上她手上的力度,让胸口生疼。
她眸中的漠然与残酷,与她手中利刃泛出的冷光无异。
她按在他胸口的手上移,掐住了他的脖子。他顿时感到窒息般的疼痛。
眼前逐渐发黑,他最后只隐约看见她眸光一闪,浓重的血腥味将几近窒息的他瞬间吞没……
“不!”他倏然坐起,大口大口喘气,疼痛感如此尖锐清晰,不禁冷汗涟涟地摸着自己的脖子,仿佛她的指痕还印在肌肉上。
掐着自己手臂的肉,终于清醒几分,浓浓的苦涩味充斥口腔。
这一声“不”,是对她说,还是为自己说的呢?
为什么会忆起这么久远的事……
支松手,手臂已经掐到发麻了。
他睁开眼,入目一片漆黑,唯有他的双眼泛出盈盈水光。
如果是梦,如果牵扯到他最原始的恐惧,这意味着他遇到了最糟糕的状况。
那个新生的“支”,是怎么回事?他的记忆繁杂,如果任由新生的存在胡来,连他自己也可能找不回来了。
竟然传达出一种好奇吗?他发誓,他所隐藏起来的记忆,绝不会引发好奇,甚至可能直接利用恐惧杀死好奇的家伙。这是不可冒的险,他不知道这样做的真正后果如何。
这是他的一部分,听从管束便足够了。
他除却能够共享的记忆,其余皆为禁忌,连他自己也不会轻易开启。所有痛苦的根源,除却实际发生的,便是那些被封存的记忆。
竟是出现了能够随意入侵记忆的存在吗……
若所有存在一起暴乱,绝对会使他陷入无止境的崩溃中,这是不允许的。
“唔……亲爱的,是梦到了可怕的事情了吗?”
身侧软糯的声音犹带倦意,玉臂环住了他的腰。
支沉默一会儿,挣脱开那手臂:“抱歉威尔曼夫人,我该离开了。”
他行走在黑暗中,一次次目睹自己深陷糜乱堕落沼泽,百感交织。深陷于分不清真实虚假的记忆中,痛苦无边无际地弥漫,暗无天际。
精神的力量无形,可使得沐浴于天堂阳光,可也使得炙烤于地狱炼火,一念之差,实在地、或多或少地影响甚至支配着躯体。虽然支不认为自己会疯掉,但时常因为不堪忍受而频繁转变内里存在,旁人会把他当做疯子。
这新生的存在与他本人并无太大直接影响,不过于他内里其他存在似乎影响蛮大。例如会在他工于计算时打断思路,严重影响工作效率,耗费时间精力,这对追求完美结果及高效能的支而言不能忍受。
综上,他务必要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了。
首先,给其定名为“噩梦”。只是个代称,也不必太认真。
以为如何呢?追溯其本源,乃是记忆的混乱,让得到一种微妙排序的信息的自我认知独立出来。他的记忆库存在一天,“噩梦”就一天不会消亡。既然无法从本源入手,就只能一谈了。
支在一旁气定神闲地指挥他的存在:“科罗多(化名),分析最新得到的数据,整理出最终结果给我;威尔,牢记这份名单上所有人的特征,这对我很有用;爱丽丝,再次核实接下来的活动所需……”
旁言:“爱丽丝?支先生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女性人格?”
“女性足够心思细腻。好了,迈克尔……”
谁也没有看见,那孤独的一个存在。他看着人来人往,却久久等不到支的指令或其他存在的调配。他试图走到他们面前,却发现依旧没有人注意到他。他痛苦而迷茫,蹲下身来,抱头叹道:“噢,为什么看不见我呢?如果不能为‘支’出力,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?”
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:“既然他们视而不见,那么就做些什么,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,不得不重视你,以弥补之前所有的忽视造成的失落。”
他站起来,目光有了神采,喃语:“是的,我要做些什么,影响要足够大,让他们再也不能忽视我……”
他发现自己“隐形”的身份可以自由进出支的精神之间,只是他还太稚嫩弱小,对很多事并不清楚,有些严密封锁的禁忌区域还打不破。
但没关系,现在掌握的也足够了。
他唇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。
既然支没有给他安排任务,那么他就自己行动。似乎支常常需要整合信息?那么,就帮支,将所有能调动的记忆,统统整合吧……
“很有趣?”支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。
他被猛地一惊,仓皇四顾,没有看到除了黑暗之外的任何事物。他冷汗冒出,仿佛才意识到他处于支的世界,支有绝对掌控权。
支低低叹了口气:“你是我的一部分,本不愿大动干戈,可你似乎并不清楚你动了些什么。那些记忆——你擅自入侵的区域,里面的内容,你可有看过?”
他愣住,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,忐忑不安。
他看不见支,而支也同样无法看见他。
一具躯体只能由一个意识主控,而他从头到尾就是“隐形”的形式存在。
他下意识地顺从支的话,开启封印的记忆。
他眸中呆滞,一幅幅画面闪过,声音也清晰回忆起来。
过目不忘的强大能力,有时会非常可怕——不过数秒,他七窍流血,消散在支的感知中。
支无言,重新掌控躯体。
麻烦已经解决。
而噩梦呢?
这是,他的记忆呀……
初稿:2017年11月9日
修改:2023年4月1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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